进入21世纪，以全球视野审视高等教育领域问题成为大势所趋。在这一理念指导下，日本文部科学省于2014年启动“全球顶尖大学计划”（Top Global University Project），旨在对具备世界级教学与研究水平、积极进行国际化改革、能够引领日本社会走向全球化的大学提供支持，力争至2023年在日本建成10所世界百强大学。作为日本顶尖的研究型大学，京都大学（Kyoto University）以积极姿态应对这一挑战，并提出“日本网关”（Japan Gateway）计划助推本校申报“全球顶尖大学计划”，以此促进世界一流大学建设。本文通过对京都大学“日本网关”计划的策略目标、体制架构、行动路径的分析，探索其在全球视野下向世界一流大学迈进的经验。

一、“日本网关”的策略目标

“日本网关”意在通过国际化改革，促使京都大学成为日本高等教育领域对外交流与合作的重要阵地，以及日本社会与国际接轨的交流中转器。京都大学曾参与诸如东亚研究型大学协会（AEARU）、日英产学研联合会（RENKEI）、日美学术研究会（USJI）等在内的多个国际性教育联盟，通过国际项目经验的积累，京都大学越发认识到在全球化时代，大学建设走向国际，对于学生、学校乃至整个社会都尤为重要。而“日本网关”构想作为其教育改革的重要特色、方向引领和最新成果，获得“全球顶尖大学计划”2014-2023年的经费支持。2015年，京都大学校长山极寿一主张京都大学要“促进与世界一流学者的交流，与海外大学合作提供高质量课程，建设受国际认可的学位项目，综合提升学校教育水平、研究水平和国际竞争力”。这一行动策略成为京都大学构建国际一流大学的基本形态。

在构想中，京都大学明确提出到2023年力争实现的八大目标：聘请世界顶尖外籍教授前来授课和科研；增加留学生人数和具有留学经验的本国学生人数；开设国际联合的学位项目；扩大与海外一流大学的交流与合作；丰富面向校外、国外的大学生、中学生的慕课（MOOC）课程；将外语授课的课程比例增加30%；增加学生的国际合著论文数量；优化国际教育管理队伍的人员配置[3]。上述内容显示，京都大学“日本网关”构想本质上是一次综合的教育改革行动，通过提升自身开放性促进大学国际化，创造能够培养优质人才的全球化教学环境。

二、“日本网关”的计划架构

为保证各项愿景如期实现，京都大学以其10年的整体规划为引领，同时以重组其国际校园组织管理机构为支撑，实现大学国际化的高效运转与持续发展。

（一）战略布局

“日本网关”设计了“4+6”的“两步走”战略布局。第一步，即在“日本网关”启动的前4年，与海外一流大学开展合作项目、改革教务管理；第二步，在2018-2023年，继续拓展与海外大学的合作，实行并改善共同教育和共同学位项目，形成国际化发展可持续性机制，构建世界一流高等教育网络。

目前，“日本网关”第一步基本实现。京都大学已在数学、医学生命、人文社会科学、环境学、化学、社会健康医学等学科领域设置超级全球课程（Top Global Courses），成功构建一系列国际化推进体制，海外师生数量、学生国际合著论文数量显著增加，学术人员的全球流动加强、联合和双学位建设取得进展、教育研究活动更具国际性，初步实现了超越校园和国家界限的合作研究。

（二）管理体制

在“日本网关”逐步成为现实形态的进程中，京都大学的国际战略运营体制发挥了重要作用。国际战略运营体制包括国际战略本部、国际开展委员会和国际教育委员会。国际战略本部于2016年应“Window构想”而设立，该构想作为京都大学的长期发展规划包括六项基本内涵：自由与智慧（Wild and Wise）、国际与革新（International and Innovative）、自然与高尚（Natural and Noble）、多样与活力（Diverse and Dynamic）、独创与乐观（Original and Optimistic）、女性与世界（Women and the World）。作为京都大学国际战略运营体制的核心建构，国际战略本部的主要成员包括国际化、教育、学生事务、研究等方面的理事和负责人，主要任务在于规划和制定京都大学的国际化战略、促进国际交流、设置并管理海外办事处等。国际战略本部主要下设运营协议会和国际协作平台，运营协议会负责相关事项的科学审议和具体执行，国际协作平台负责加强与校内相关部门（如宣传部门、学术研究支援机构等）的横向联系与信息共享。国际开展委员会和国际教育委员会作为国际战略本部的有力两翼，具有必不可少的协调配合作用。国际开展委员会的主要职责是促进国际学术交流、为外国学者和留学生提供住宿等保障；国际教育委员会的主要职责包括与海外大学缔结学生交流合作协议、学生的海外派遣、留学生的接收以及相应的奖学金援助体系等事宜。

由此，国际战略运营体制成为京都大学国际化战略的顶层设计，而国际战略本部作为指挥中枢从整体布局及具体运作方面提供指导和援助。同时，其注重与校内其他机构协作的特性也有利于最大限度地将国际化元素纳入京都大学校园体系，充分发挥自身价值。

三、“日本网关”的行动方案

为切实推进自身国际化构建，京都大学采取积极的行动策略进行综合改革，通过开发全球课程与学位项目、构建校园话语体系、促进师生队伍的多样性与流动性，成功搭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教育发展路径。

（一）开发全球课程与学位项目

京都大学意在通过全球课程与学位项目为学生搭建一个接触世界前沿知识、拓展国际视野的平台，创设激发学生学习热情与个性发展的国际化学习环境，包括超级全球课程、联合学位和双学位项目以及MOOC。

超级全球课程是京都大学为保持和发挥其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学科领域，与在相同领域具有优异表现的国际一流大学缔结协议并在研究生院合作开展的共同教育项目。一方面，京都大学以特邀教授的职称聘请海外研究人员负责超级全球课程的授课，另一方面将主修该课程的学生派遣到海外合作大学接受研究指导，在学生学分达到标准后给予结业认定。值得一提的是，超级全球课程不仅面向本专业学生，同时作为辅修课程面向全校开放。例如，理学研究科数学数理解析专业的超级全球课程可供理学研究科其他专业（如生物科学专业）或其他研究科（如经济学研究科）的学生辅修，若能取得一定的研究成果则可获得新学科或融合学科（如数理生物学、数理经济学）的科研奖励。目前，京都大学已在多个专业领域成功实践超级全球课程，通过该课程项目的稳步发展及与合作校方的协商研讨，进一步产生联合学位和双学位项目。

联合学位项目是指在学生完成京都大学与合作大学共同开发的系统课程后，由双方大学共同授予学生某一学位；双学位项目是指京都大学的研究科与国外大学签订协议，通过学分互换等举措，对满足双方毕业条件的学生分别授予学位。京都大学先后与海德堡大学、麦吉尔大学等缔结了联合学位协议。截至2018年，京都大学与5个国家的9所大学合作实施了共计13个专业双学位项目。通过联合学位和双学位项目，学生可获得比以往更丰富的学习体验。为保证实施过程沟通顺畅，京都大学积极建设相关地区的海外办事处。目前，已建或在建的有伦敦、海德堡、曼谷海外办事处，今后还将扩展至北美东、西海岸，并向所在地的名校派遣学生。

MOOC具备的在线开放特性为京都大学与海外学生建立联系起到不可忽视的促进作用。2013年，京都大学成为第一所在edX平台（由哈佛大学与麻省理工学院联合创建的在线教育平台）上开设课程的日本大学。截至2019年2月，京都大学已开设13门MOOC，涵盖历史、生物、医学、哲学、商学等领域，均以英语作为授课语言。同时，京都大学还邀请在MOOC中表现优异的海外学生来校与日本学生交流，体验京都大学的魅力。

（二）构建校园话语体系

京都大学的国际高等教育院在构建校园话语体系中扮演重要角色，其职责一是规划、调整、实施包括全英授课的通识课程在内的通识教育，提高通识教育设计水平；二是致力于培养学生丰富的语言能力，造就富有活力的本科教育。

为配合全球课程和学位项目等的顺利开展，同时提高国际合著论文数量、掌握国际学术话语权，提高本土学生的外语能力成为当务之急。对此，国际高等教育院的举措主要包括四个方面。其一，雇用外籍教员。国际高等教育院计划聘请100名不同领域的外籍教员负责英语通识课程以及专业课程的授课。截至2017年3月，已聘用74名。其二，设置下属于国际高等教育院的国际学术语言教育中心（i-ARRC）。一方面，大力开发英语授课的通识课程，使课程数量由2014年的114门增加至2016年的225门；另一方面，开设门户网站，专门提供包括英语、德语、法语在内的重要国际学术语言的学习信息与指导。其三，对学生的英语能力提出要求。京都大学面向以英语作为第一外语的本科生，提出“毕业时托福成绩达到80分以上”的能力目标，这一要求促使2014年入学的本科新生中有97.2%参加了托福考试[10]。其四，完善外语学习支援体系，其重要举措是建立国际人才综合教育馆，为学生提供口语角和会话教室，开展英语教师研讨会、外语考试对策讲座等活动。

日语是课堂之外的日常生活及工作交流的主要话语媒介，掌握一定程度的日语是留学生高效利用校园学术资源、处理日常事务的重要条件。同时，京都大学也将对留学生的语言文化教育作为其在国际社会中传播日本影响力的重要渠道之一。为此，国际高等教育院首先设置了日本语言文化教育中心，专门负责开设面向留学生的日语课程，其内容以日语通识课程为主，包括初级Ⅰ、初级Ⅱ、中级Ⅰ、中级Ⅱ、高级五个等级，供全校留学生根据自身水平自由选择学习。其次，以灵活的课外日语讲座为补充，包括日语入门讲座、中级讲座、高级讲座、商务日语等。最后，建立专门的日语自学网站供留学生使用。

（三）促进师生队伍的多样性与流动性

京都大学注重从学生到教职工队伍的全面国际化。促进师生队伍成员构成的多样性及其在世界范围内的流动，对打造多元的校园文化、搭建与海外名校合作的桥梁、营造全球学习的流动环境具有积极作用。下面分别从促进师生队伍的多样性和流动性两方面进行论述。

多样性的衡量标准主要是外籍教职员工或具有海外学位的教职员工在全体教职员工的占比、外国学生在全体学生中的占比。在教员队伍国际化方面，一是由国际高等教育院聘请100名外籍教员，通过改革生活支援体制、导入灵活的薪资体系、提供多元文化环境等举措增加对外籍教员的吸引力；二是面向现有日本教员提供青年人才海外派遣计划，促进年轻学者与海外大学、学术机构的交流，培养活跃于国际的全球性人才。在职员队伍国际化方面，一是顺应全球化发展的时代需要，聘请具有国际法务、国际技术转移等国际性知识经验的专业人才；二是聘请10名具有海外留学经验的国际教育管理顾问，负责学生的海外派遣、留学生接收、国际化推进相关事宜等。截至2017年，京都大学外籍职员已达65人，相比2013年的34人增加了近一倍。在增加外国学生人数方面，一是充分发挥国际教育管理顾问、国际教育支援室的作用，为外国学生提供从入学到毕业的一站式服务；二是充实外国学生交流项目，如旨在吸引外国学生长期留学的“自由·智慧共学教育”等短期交流项目、针对外国学生取得学士学位而设的吉田校园国际教育项目等。2018年，因各种交流项目或课程到京都大学的外国学生人数达到2474人。

流动性的衡量标准主要是具有海外留学经验的日本学生占比。一方面，为学生提供海外留学支援，培养活跃于世界舞台的人才。其一，提供多样的海外留学派遣项目，如2016年，有53名学生参加了青年人才海外派遣计划，有67人因超级全球课程远赴海外名校。其二，鼓励学生积极报名校外公共留学支援项目（如文部科学省的官民协作海外留学支援体制等），并提供相应帮助。其三，举办留学推介会，2016年，京都大学举办了46场推介会，介绍短期留学派遣项目并分享留学经验，有1415名学生参加。其四，为学生提供经费支持，如日本学生支援机构（Japan Student Services Organization）。另一方面，根据“2xby2020”国际战略，京都大学计划将与其缔结学生交流协定的大学由原来的67所增加至150所，保证本校学生有更多样、更广泛的留学目的地选择，同时增加互派学生人数。国际高等教育院与国际交流推进机构还联合设置留学生支援工作小组，负责本科学生的留学事宜。

四、评价

京都大学“日本网关”计划将大学整体作为改革与实施对象，以实现高等教育国际化为方向引领，尽管该计划目前仍处于实施阶段，各项举措还有待持续推进和深入发展，但其特色鲜明的指导思想以及方案布局、运作体系值得进一步研究和借鉴，具体包括科学制定指标、双引擎驱动改革、注重政策行动延续性、强化社会服务功能等。

（一）科学制定指标

作为参与“全球顶尖大学计划”的37所日本院校之一，京都大学在制定战略愿景的进程中坚持共同目标与个性目标并重、定性目标与定量目标相结合，以形成真正高效的行动路径。一方面，京都大学不仅响应文部科学省的号召，按提高国际化水平、改革行政管理、改善教务等多个维度进行远景规划，又根据其自身历史沿革和特色发展愿景提出个性目标。另一方面，京都大学将其个性目标详细划分为定性和定量目标。定量目标如到2023年京都大学进入《泰晤士高等教育》（Times Higher Education，THE）世界大学排名10强、学生国际合著论文数量达400篇、参加青年人才海外派遣计划的学生达250人等。定性目标有构建世界一流高等教育网络，培养青年一代的卓越人才，整顿教育研究环境，完善基础设施，建立国际危机管理共同体制等。

（二）坚持双引擎驱动改革

为保持健康均衡的发展态势，京都大学以研究生教育和本科教育两端为起点，建立对向互通的双引擎，即通过实行超级全球课程和学位项目，自上而下地促进研究生教育国际化；同时通过国际高等教育院的教育改革，自下而上地推动本科教育国际化，最终实现全面、普遍、彻底、均衡的国际化。此外，在双引擎的共同作用下，京都大学将与欧美、亚洲的顶尖大学联合造就世界一流高等教育网络，同时承担起日本高校和社会对外交流的重要“网关”角色。

（三）注重政策行动延续性

为期10年的“日本网关”计划与京都大学以往政策的顺延性及未来政策指向的持续性都未被忽视。换言之，大学发展尤其是一流大学的建设必须坚定方向、循序渐进，不可能一蹴而就。为此，大学不仅要有长期的战略愿景和规划，更要避免形式主义，保证大学治理、行动方针的延续性。例如，在招收外国学生方面，京都大学目前的多项举措衔接了以往的活动方向（如2012年开始全英授课的学位尝试、实施海外入学考试试点、为留学生入学提供一站式服务等），既可利用以往的经验积累、降低建设成本，又有助于保持目标的一贯性和学校的独特风格，而非随某一阶段计划的终结而结束。

（四）强化社会服务功能

京都大学将“把尖端研究成果转向实际应用，提高创新产出进而加速日本社会的全球化发展进程，为国际社会作出贡献”视为一流大学的应尽之责。京都大学与在培养创新型人才方面备受好评的富兰克林欧林工程学院（Franklin W.Olin College）签订教师研修和学交流的合作协议，旨在通过在机械、电气、信息等专业领域的产学协同教育项目提高创造力和实践能力，同时推进中长期人才交流支援系统，在海外办事处建立中长期研究型实习项目，并通过企业与学生就实际问题进行探讨，谋求高校与产业界的共同发展。

五、结语

2017年，日本“全球顶尖大学计划”进行了第一次中期考核评价，文部科学省对京都大学“日本网关”计划实施效果的评分为A。在肯定京都大学取得的一系列成就的同时，也提出了若干改进建议，如继续扩大参与超级全球课程、联合学位和双学位项目的学生群体与数量，面向更多大学协商交流项目，改善教学评价体系，实施更具灵活性的教务改革等。目前，京都大学的国际化建设已进入第二个阶段，京都大学将如何面对改革中的不足与问题，其既定目标和建设规划能否顺利实现，值得持续关注。（总第465期　2019年第9期　吴璇，河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王宏方，河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授）